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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良:塔利班在阿富汗掌权,俄罗斯怎么办?中国如何应对?


继英国和苏联之后,又一个大国在“帝国坟场”阿富汗折戟沉沙。美军撤出仅11天,华盛顿培育20年的喀布尔政权即告崩溃。对俄罗斯来说,美国失败是好事,但塔利班上台未必是福音。莫斯科多管齐下应对阿富汗大变局。

观察局势发展

对塔利班掌权后的阿富汗,俄罗斯有两种预测。乐观派认为,新一代塔利班领导人有别于老一代,是务实的民族主义者,将关心本国的社会经济发展、反腐和国家治理。悲观派认为,被俄罗斯定性为非法组织的塔利班,当前的温和克制仅是策略,其基本意识形态不变,很快就会恢复本来面目,迫害异己,禁绝世俗,输出恐怖,威胁邻国安全。

阿富汗局势尚未尘埃落定

首先,新政权能否摆平反塔利班武装?8月15日,在塔利班武装占领喀布尔当天,阿富汗副总统萨利赫即声称“与塔利班不共戴天”,呼吁人民加入抵抗运动。他与“潘杰希尔之狮”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之子艾哈迈德·马苏德共同领导塔吉克族为主的北方联盟,已收复帕尔旺省首府恰里卡尔。此外,阿富汗北方有杜斯塔姆的乌兹别克族武装,中部有法希姆的塔吉克族武装、哈利利和莫哈奇克的哈扎拉族武装,西部有“赫拉特雄狮”伊斯梅尔·汗武装。

其次,普什图族为主的塔利班能否凝聚其他民族和政党?阿富汗民族结构复杂,普什图族占40%,塔吉克族占25%,还有哈扎拉(9%)、乌兹别克(9%)、土库曼(3%)和俾路支(2%)等20多个少数民族。政党基本按照民族结构形成。

其三,塔利班能否遏制基地组织等恐怖势力从阿富汗向周边蔓延。

静观其他国家态度

西方国家担心塔利班迫害曾与国际联军合作的阿富汗人,彻底消除近20年来建立的公民社会机制。

伊朗担心跟逊尼派的塔利班关系紧张的什叶派哈扎尔族安危,担心塔利班杜绝伊朗对阿富汗西部的影响。

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担心阿富汗境内的同族人被塔利班视为异己。

巴基斯坦担心同为普什图族的阿富汗塔利班与巴基斯坦塔利班合流,实现建立“大普什图斯坦”的梦想。

对美国的溃退,俄罗斯在幸灾乐祸的同时,冷静观察美西方今后干预阿富汗局势的决心、能力和方式。

多管齐下应对

俄罗斯不会跳进美国人留下的泥坑,也不会置身事外。今天的阿富汗既是俄罗斯施压影响的对象,也是影响俄罗斯安全的重要因素。阿富汗如果爆发新一轮内战,沦为“失败国家”,输出难民、恐怖和毒品,首先受害的将是俄罗斯和中亚国家。

同各派政治力量保持联系,警告输出极端主义必遭严惩

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8月19日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俄罗斯驻喀布尔大使馆仍照常工作。使馆与新政权代表建立工作联系,以确保俄罗斯公民安全,保证驻外机构顺利运作。与此同时,俄罗斯跟阿富汗各派政治力量,特别是有影响力的塔吉克族和乌兹别克斯族武装,都保持联系,对阿富汗新宪法的制订、过渡政府的组成、政治架构的运作施加影响。

暂缓承认塔利班政权

塔利班政权对中国、俄罗斯、巴基斯坦和伊朗等国显示友善态度,俄罗斯并不急于承认新政府。

一是由于塔利班决定恢复1997年10月到2001年的国名“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但是联合国安理会2020年通过2513号决议,不承认“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不支持阿富汗使用这一国名。

二是担心塔利班支持宗教极端主义。塔利班核心领导层是极端保守的伊斯兰教士,最高领袖阿洪扎达是塔利班内部“鹰派”代表,实权派西拉柱丁·哈卡尼和阿卜杜拉·哈基姆·哈卡尼兄弟是塔利班最激进的哈卡尼网络掌门人,与基地组织关系密切,热衷“圣战”,曾策划多起自杀式炸弹袭击,被多个国家列为恐怖组织。俄罗斯担心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在阿富汗复活,对中亚搞恐怖袭击,输出极端主义思想,影响俄罗斯南疆的稳定。

三是尊重本国民意。俄罗斯《观点报》对4300人的网络调查显示,主张承认塔利班政府的仅18.5%,坚决反对的占10.22%,71.28%的人认为要视塔利班近期行为而定。

提议国际协作解决阿富汗问题

国际社会可以通过政治和经济两方面影响阿富汗。联合国、世界大国和地区关键国家是否承认塔利班政权,是对喀布尔施加影响的有力手段。英国首相约翰逊建议,只有在喀布尔保证遵守国际法基本准则的前提下,国际社会才能“集体承认”阿富汗新政权。但约翰逊口中的“国际社会”如果仅指西方国家,俄罗斯不会同意。经济上,阿富汗人均GDP仅500美元,进口额十倍于出口额,严重依赖国际援助。国际社会可借此影响新政府政策。

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8月19日提议重启解决阿富汗问题的“莫斯科模式”,参与者包括中亚五国、中国、巴基斯坦、印度、美国、伊朗、俄罗斯和阿富汗冲突各方。他说:“阿富汗局势影响整个地区,阿富汗邻国和大国都对局势作出反应。各方一向承认这个阿富汗谈判小组的工作成效,我们愿意恢复这个模式的工作。”

防止恐怖分子随难民回流,维护本国及中亚安全

为了防范阿富汗难民外流带来隐蔽恐怖主义威胁,俄罗斯首先将控制难民流进入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仅允许其中一两千名俄罗斯与阿富汗通婚家庭后代和残疾儿进入俄罗斯。乌兹别克、塔吉克和土库曼等三个民族,是阿富汗境内除塔利班主体普什图族以外的最大族群,俄罗斯将与乌塔土三国加强安全合作,甄别和隔离混在这三个民族难民中的恐怖分子。俄罗斯答应塔吉克斯坦,一旦同塔利班发生冲突,就提供军事援助。

借机强化集体安全条约组织

俄罗斯向中亚国家指明塔利班执政带来的风险,以加强本国在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等国的军事存在,强化这些国家对俄的安全依赖,吸引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加入集安条约组织,扩大共同安全空间。

计划撤侨并接纳阿富汗人赴俄

俄罗斯准备提供民用飞机从阿富汗撤侨。俄罗斯阿富汗侨民中心主席古拉姆·穆罕默德8月19日说:“希望离阿来俄的人成千上万。我们请求俄罗斯政府解决这个问题。”

丑化美国形象,激励爱国主义

俄罗斯媒体翻出本国光荣史:苏军80年代撤出阿富汗,莫斯科扶植的卡尔迈勒政权支撑了三年;美军尚未撤完,美国支持的加尼政权即已不打自倒。俄罗斯领导掀起反美浪潮有利于激发民众爱国热情,为10月份国家杜马选举巩固选民基础。

中国如何应对?

清醒认识阿富汗大变局的利弊

在阿富汗邻国中,中国是唯一的政治与经济大国。塔利班想稳定政权,巩固独立,发展经济,需要中国的支持。与此同时,阿富汗的安全与稳定直接关系到中国的国家安全。

美国在阿富汗重建的失败,让人们反思美式民主和自由资本主义的弊病,有助于提升中国模式对发展中国家的吸引力。

阿富汗的新变化既可能蕴含中国的机会,也可能包藏美国设下的战略陷阱。美国把阿富汗烂摊子甩在中国后院,给我们增加难题。

美国驻军阿富汗,打击阿富汗周边巴塔、呼罗珊、“伊斯兰国”等恐怖义组织,客观上为“一带一路”提供了稳定环境。塔利班卷土重来前,中国的在阿富汗投资的11个企业都在联军占领区内。

美国对阿富汗的民主化、世俗化改造,客观上阻止了阿富汗及其周边地区宗教极端主义的发展。美国撤出阿富汗,不一定有利于改善中国西部国际环境。

美国撤离阿富汗,可能带来放虎归山的后果,让塔利班搅动中亚局势,威胁中国西部边疆安全,恶化“一带一路”的战略环境。

美国从阿富汗脱身,可腾出数万兵力和数百亿美元资金转到印太地区,在南海、台海等问题上加大与中国抗衡的力度。

美国留下的战略真空,中国难以独家填补。俄罗斯、伊朗、巴基斯坦和沙特也都兴致勃勃。伊朗、巴基斯坦与阿富汗曾长期处于同一文明空间,在民族和文化关系极其亲密,两国一直是阿富汗的重要贸易伙伴。沙特是伊斯兰世界老大,塔利班的崛起跟沙特的原教旨主义思想输出和资金支持不无关系。俄罗斯从19世纪就开始经营中亚,对阿富汗关注已久,跟阿富汗打交道的经验比中国丰富。

与阿富汗现政权达成互不干涉内政的共识

中阿关系的未来取决于塔利班政权能否践行制止恐怖主义外溢、不干涉新疆事务的诺言。宜与塔利班政权达成不插手新疆问题,不支持东伊运的共识。中国可以在稳定政局、国家治理、经济发展、社会安定方面提供建设性建议。

慎重考虑经济合作

塔利班政权释放善意,希望中国投资阿富汗经济发展。投资需要稳定的政治和社会秩序,而阿富汗尚处于政权过渡的不稳定状态,投资问题暂不宜考虑。

阿富汗经济落后,投资环境差,成本高。过去的20年,中国累计在阿投资不过4亿美元。至于瓦罕走廊公路铁路项目,没有几百亿美元下不来,而阿富汗一年财政收入仅10多亿美元。如果完全由中国投资,阿富汗以矿产资源抵债,易被指责为经济殖民主义,引起阿富汗人反感。西方放弃阿富汗后,几十个国家承担起的重建成本,中国一国无力承担。

未来中国可利用阿富汗作为一个节点,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中国可考虑构建议论已久的“中阿经济走廊”,使中国到波斯湾的距离比以瓜达尔港为起点的“中巴经济走廊”缩短近两千公里,方便能源运输。

与俄罗斯协调立场,共同应对阿富汗变局

塔利班政权难以为欧美所接受,而会把中国与俄罗斯看作最重要伙伴,但并不意味着让中俄成为阿富汗外部主导力量,塔利班宗旨之一是摆脱外部主导。中俄应协调外交努力,使阿富汗新政权致力于本国发展,而不是成为周边国家的威胁源头。围绕阿富汗问题,中俄宜加强安全合作,与中亚国家一起推动上合组织安全和经济合作。两国宜共同引导塔利班政权尊重中俄在阿富汗的利益,奉行温和稳定的宗教政策,与伊斯兰国等国际恐怖组织划清界限,争取未来升格为上合组织成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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