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占世界能源使用量的五分之一，无论是工业发展，还是民生保障，稳定的能源供应对欧盟来说至关重要。自1970年石油危机以来，欧盟在能源问题上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以确保其能源供应的安全和可持续。目前，从欧盟现有的能源结构来看，其可用的能源主要由五种组成：石油产品（35%），天然气（24%），可再生能源（17%），核能（13%）和固体化石燃料（12%）。[1]同时根据2020年的数据，当前欧盟42%的能源可自主生产，剩下58%的能源则依靠进口，而俄罗斯是欧盟最大的能源进口国，其固体化石燃料占欧盟进口的54%，天然气则占43%。[2]
图1 欧盟能源来源构成
欧盟当前的能源格局主要是源于两条发展路径，一是自1990年以来为应对全球气候问题，欧盟一直在国际社会上倡导全球绿色发展转型，并承诺力争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对非清洁能源的使用不断压缩，尤其是聚焦能源系统脱碳；二是欧盟在俄欧关系跌宕起伏的发展进程中对能源供应问题的长期博弈。而从此次俄乌冲突爆发的结果上看，欧盟的能源转型进程正在加速，甚至是以牺牲短期利益为代价。
一、2010年以来欧盟能源战略发展
2009年欧洲东部国家天然气的短缺供应让欧洲人艰难的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彼时，欧盟也在重新评估其在2007年提出的面向2020年的能源战略目标：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20%，如果条件合适，可升至30%，将可再生能源的份额提高到20%，并将能源效率提高20%，并得出难以完成的结论。这两件事使得欧盟领导人意识到其需要对欧盟的能源战略进行再评估，因此在2010年10月，欧盟提出了新的“能源2020战略”（Energy 2020）。该战略明确了欧盟未来十年间的5个优先事项：有效利用能源，实现节能欧洲；确保能源自由流通，建立泛欧综合能源市场；为欧洲人民创造最高水平的能源安全和保障；扩大欧洲在能源技术和创新方面的领导地位；加强欧盟能源市场的外部维度。[3]
同时为实现在2050年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到比1990年水平低80-95%的目标，欧盟于2011年出台了《2050年能源路线图》（The Energy Roadmap 2050），并在2012年3月15日的欧洲议会上通过。该《路线图》重点探索了欧盟能源系统脱碳的途径，提出了许多可行性的措施，例如发展可再生资源、在中短期内用天然气替代煤炭、重视核能等。[4]2014年5月，欧盟委员会发布了能源安全战略（Energy Security Strategy），提出了八项具体措施，以加强欧洲的韧性，减少对能源进口的依赖，成为欧盟未来能源战略的发展基石。[5]
2015年2月，欧盟在能源安全战略的基础上发布了能源联盟战略（The energy union strategy），成为欧盟委员会2014-2019年间的一项关键优先事项。该战略重点瞄准五个方面：通过欧盟国家间的合作，使欧洲的能源来源多样化并确保能源安全；建设一个完全一体化的内部能源市场，使能源在欧盟内自由流动；提高能源效率，减少对能源进口的依赖，降低排放，并推动就业增长；落实《巴黎协定》并保持欧盟在可再生能源领域的领导地位；支持低碳和清洁能源技术的发展，以推动能源转型并提高竞争力。自2015年11月至今，欧盟已发布六份能源联盟现状报告，对其进行长期的评估与修订。[6]
2019年，欧盟在其2019-2024年战略议程中列出了4个优先领域，以指导欧盟机构在未来5年的工作，其中包括建设一个气候中和、绿色、公平和社会化的欧洲（Building a climate-neutral, green, fair and social Europe）。[7]同年12月，欧盟委员会宣布了《欧洲绿色协议》（European Green Deal），作为到2050年实现欧盟气候中和的战略。这次“绿色新政”涵盖了能源行业脱碳（decarbonising the energy sector）等一系列措施，再次体现了欧盟能源转型中的“绿色转型”。
二、俄乌冲突对欧盟能源转型带来的影响
俄乌冲突的爆发使得俄欧之间的能源贸易受阻，尤其是天然气供应几乎被切断，导致天然气价格上涨，从而使欧洲面临高电价的困境。其实早在俄乌冲突爆发伊始，欧盟便意识到了能源供应的脆弱性问题，于5月18日提出了REPowerEU计划，同各国际伙伴开展能源合作，以实现供应多样化并缓解能源价格的上涨。但由于大宗商品的期货属性以及能源运输的问题，尤其是天然气供应设施的建设需要较长的周期，导致欧盟在2022年内尚无法完全解决能源危机。
从长远看，REPowerEU计划一方面将使欧盟实现能源供应多样化，在2030年之前从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中脱离出来。5月，欧盟增加了与美国和加拿大的液化天然气贸易量；6月15日，欧盟与埃及和以色列等天然气供应商达成政治协议，增加液化天然气供应；6月23日，欧盟和挪威同意深化伙伴关系，以增加短期和长期天然气供应，解决能源价格问题，并加强清洁能源合作，包括氢气。此外，俄乌冲突后，欧盟领导人就能源问题频频出访、会谈，同阿塞拜疆达成了南部天然气走廊的合作，重启了与阿尔及利亚的能源对话，加强了与包括卡塔尔在内的海湾国家合作，并积极探索与尼日利亚、塞内加尔和安哥拉等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的能源合作可能。
另一方面，REPowerEU计划也标志着欧盟开始对石油、天然气的使用进行大规模削减。6月17日，欧盟与美国等11个国家发起“全球甲烷承诺”项目，意在以减少甲烷排放为由在全球范围内达成减少使用石油和天然气的共识，以此削弱俄罗斯的能源影响力，也表明了西方国家加快“绿色”转型的决心。7月20日欧盟委员会通过了一项欧洲减少天然气需求计划（Coordinated Demand Reduction Measures for Gas），该计划的重点是用其他燃料替代天然气，并在所有部门全面节约能源。[8]2022年7月26日，欧盟成员国就今年冬天（2022年8月1日至2023年3月31日期间）自愿将天然气需求减少15%达成了政治协议。[9]这一“壮士断腕”的举措也将减缓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的需求压力，并对欧盟的能源格局产生影响。
三、结语
此次俄乌冲突使欧盟坚定了能源转型的目标和方向，并加快了天然气替代的进程，出台了一系列新举措用来减少煤炭、石油、天然气的能源需求，在实现碳中和目标的同时，最大限度的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从短期来看，欧盟面临的高电价难以缓解，对俄罗斯的能源需求缺口依然存在，2022年的冬天对欧洲人来说注定难熬。从长期来看，欧盟的能源转型一直坚持“绿色”与“安全”，即使没有俄乌冲突，欧盟也会在2030年左右基本完成该目标，此次俄乌冲突无疑加快了这一进程，使欧盟领导人下定决心提前实现能源转型。2022年7月，在出台欧洲天然气需求减少计划的同时，欧盟委员会也要求各成员国应在9月底之前更新其国家应急计划，以表明它们打算如何实现减排目标，并每两个月向欧盟委员会报告一次进展情况。可见，能源绿色转型将同能源安全转型一并，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成为欧盟能源转型的双大抓手。
作者：张记炜（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战略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