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国际问题，最吃力不讨好的是预判形势，尤其是预判变幻莫测的俄乌冲突走势。
前年初，冲突开始时有人预测，俄军高歌猛进，乌军不堪一击……错！乌军弱而不败，俄军未能速胜。
去年初，又有人预测，乌军依仗西方强援，夏季反攻将收复失地……错！西方得了“援乌疲劳症”，“大反攻”进展甚微，超过六分之一的国土还是控制在俄军手里。
档次最高的预言家要数特朗普，他打包票：一旦当选总统，二十四小时内就能让俄乌停战。美国军事专家的预言比他靠谱：“如果西方彻底停止军援，乌军支撑不到春暖花开。”到过俄乌冲突前线的车臣领导人卡德罗夫满怀自信：“今夏就可打败乌克兰！”
攻城略地重要，还是消耗敌军重要？
预言家话音未落，俄乌战场内外就响起爆炸声。2023年12月29日凌晨，俄军用36架无人机和122枚导弹，袭击乌克兰首都基辅、第二大城市哈尔科夫、南部敖德萨港和西部大城市利沃夫，造成39人死亡，159人受伤。次日乌克兰袭击俄罗斯别尔哥罗德市，造成25人死亡、109人受伤。第三天，俄罗斯猛烈空袭乌克兰24个州中的19个。此后，在新年头十余日，双方无人机和导弹对攻持续不断。
冲突两年来，俄乌双方使出各种招数。起先俄军利用坦克装甲兵器优势，海空武器协同作战，占领乌克兰国土五分之一，但人员和兵器都损失惨重。接着，双方进入阵地战，重炮互轰，每天两三万发炮弹，炸死数百兵丁。去年春夏乌军反攻，无法突破长7000公里、宽600米俄军布雷区。
两年战火，俄乌两军各死伤数十万。据说，俄军阵亡军人达五六万，超过阿富汗战争和两次车臣战争战殁人数总和。乌克兰有七八百万人流亡国外，剩余人口仅约三千万，难以承受重大伤亡。俄乌两军现在都把杀伤敌人、保全自己作为首要考量，无人机和导弹成了克敌制胜的最忧选择。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称，能用的武器都用上了。俄罗斯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说，除了核武器，俄罗斯各种武器已悉数上阵。
俄乌双方都有什么盘算？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新年致辞中，誓言要在2024年对俄“复仇”。
他何来如许底气？一是乌克兰经多轮征兵，陆军由冲突之初的25万增加到60万，今年还要再增兵四五十万，组成百万大军。二是此前从国外获得2030亿美元军事和财政援助，比乌克兰一年的GDP还多30亿美元。今年，西方对乌援助的承诺已超过1000亿美元，虽难全部兑现，但有可能“减量提质”，突破俄罗斯设下的“红线”——北约不得向乌克兰提供作战飞机。丹麦和荷兰去年许诺提供37架F-16战斗机；今年1月3日，挪威宣布将提供两架F-16。乌克兰还在与北约磋商，争取更多的军援和更多的防空武器，还希望德国提供射程超过500公里的“金牛座”高精度巡航导弹，用来炸泽连斯基所说的“俄罗斯违章建筑”——克里米亚大桥。
俄罗斯自认掌握战场主动。公投入俄的扎波罗热州州长说，2024年夏初就能结束“特别军事行动”。
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的初始目标是对乌克兰“去军事化和去纳粹化”。梅德韦杰夫去年下半年说：“乌克兰本国武器消耗殆尽，现在全靠外国武器撑局面，去军事化任务基本完成。”
乌克兰四个州已经并入俄罗斯，面积8.3万平方公里，人口500万，去年收获580万吨粮食。俄军并未全部控制四州，控制幅度最大的是卢甘斯克州，98.35%；最小的是顿涅茨克州，仅54.73%。俄军近期目标是控制四州全境。俄罗斯军事专家赫拉姆奇欣认为，俄军的理想方案是，占领第聂伯河左岸全境，再加右岸南部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尼古拉耶夫和敖德萨等三州，把乌克兰俄控区和摩尔多瓦境内亲俄的德涅斯特河左岸共和国同俄罗斯本土连成一片，使乌克兰失去亚速海和黑海海岸线，成为内陆国家。
俄罗斯努力结成最广泛的反美统一战线。虽然世界上支持俄罗斯对乌克兰特别军事行动的国家是极少数，但参与对俄制裁的国家毕竟是少数。俄罗斯学者特列宁把不参加对俄制裁的国家列为站在俄罗斯一边的“世界大多数”，与“集体西方”对峙。
俄乌离停火止战还有多远？
在阿联酋的斡旋下，俄乌双方经过复杂的谈判，于今年1月3日实现了冲突以来最大规模的换俘行动。248名俄罗斯军人从乌控区回国。同日，乌方有230人获释，包括130名军人、55名乌国民警卫队员、38名边防军人、1名警察和6名平民。这给国际社会带来俄乌双方减缓对立，进而和谈止战的些许希望。
美国和德国就削减援乌武器计划举行会谈，双方都认为有必要将西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由提供援助转到促成谈判上，让泽连斯基坐到跟普京的谈判桌旁。
莫斯科随即释放信号，表示愿在承认乌东四州并入俄罗斯这一现实的基础上，与乌克兰开始和谈。
然而，俄乌双方立场依然大相径庭。俄罗斯不放弃对乌“三化”的目标——去军事化、去纳粹化、中立化（不加入北约）。乌克兰对俄坚持四项原则——撤军、赔款、认罪、边境地区“去军事化”。
而且，虽然出现和谈声音，但乌克兰最近宣布征兵50万，突袭克里米亚港口，空袭别尔哥罗德圣诞广场……这种种事实再次提醒人们，泽连斯基不愿听从欧美安排，短期内实现停火。
再说，美西方也不见得真心希望俄乌止战。美国不出一兵一卒，不伤一个同胞，以本国GDP千分之四的代价，让乌克兰把强敌俄罗斯拖疲拖垮。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合算的交易吗？
俄罗斯领导人说过，做好特别军事行动持续5年的准备。人口四倍于乌克兰，GDP十倍于乌克兰，国土三十倍于乌克兰，俄罗斯耗得起。
作者：盛世良（华语智库高级研究员 新华社原驻莫斯科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