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崎享所长在讲演中首先表示,近年来的日本外交不是在追求本国利益,而是受制于美国的安全保障和外交框架。也就是说,中日两国关系很大程度受到中美关系动向左右。因此,了解中美关系,是思考中日关系时所不可或缺的。而中美关系目前正处在一种极其紧张的状态下。
孙崎享从购买力平价及科技论文数量质量等方面阐明,中国在某些领域已经超过了美国。为此,他引用美国著名知识分子、哈佛大学的艾利森教授提出的一些观点,谈了自己的一些关键看法:
1、中国已制定了明确目标,正在稳步增长,并将在不久的将来明显超过美国。
2、世界第一的国家将被世界第二的国家超越,这种状况下局势将极其不稳定。在过去500年里,有16次这样的情况,而其中12次都导致了战争。
3、美国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位居世界第一。因此,美国人认为,世界第一地位受到威胁,就相当于美国受到攻击。
4、如今,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感受到了中美冲突的危险,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其后,孙崎享借用盖洛普公司发表的题为《美国在世界的地位》的报告指出,中国已被美国视为最大敌人。数据显示,2023年尽管俄乌战争还在继续,但认为中国是美国最大的敌人的美国人已占50%,超过了俄罗斯、北朝鲜、伊朗、阿富汗和伊拉克等国家的总和。
孙崎享指出,在此背景下,乌克兰战争发生后,美国加紧了对北约国家和七国集团的控制、并意图将乌克兰问题在东亚演化成台湾问题。孙崎享认为,在考虑中日关系及争议焦点的台湾问题时,应先看看乌克兰战争给出的教训。
孙崎享分析了俄乌战争发生的背景,他认为北约违背了“不会向东方扩张”的约定。
孙崎享认为,同样在中日间也有事先达成的协议,那就是第一个中美联合声明(上海公报)指出的“美国认识到,台湾海峡两岸所有中国人,都坚持一个主张,就是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美国政府对这一立场没有异议。”根据《周恩来和基辛格的秘密会谈录》,周恩来表示: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我们认为它是中国的内部事务。基辛格表示:我们不主张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同时,联合公报显示,1978年12月15日,美国承认中国为唯一的合法政府。在此前提下,美国人民与台湾人民维持文化、商业和其他非正式关系。不仅如此,中日间也曾于1972年9月29日表明:“中华人民共和国重申,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对此,日本政府完全理解并尊重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这一立场,同时坚持基于《波茨坦公告》第8项的立场。”
孙崎享认为,美国军队将不会直接参与冲突,却等待中国与台湾和日本发生一场武装冲突。制造这种事实后,美国将割断中国与世界的经济联系。
他认为,俄乌战争发生前,美国通过促进与乌克兰进行“加入北约使北约东扩”问题的讨论,来诱导俄罗斯采取军事行动。同样,当下的美国正在探索寻求,如何刺激挑动中国,令中国采取军事行动。
孙崎享还指出,已被蚕食了的日本在安全保障方面、在经济方面所发布的政策,都是有利于美国的利益,却有害于日本的国家利益。2022年12月政府内阁决定了“安保相关3文件”。这3文件中,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和国家防卫战略,都清楚地写着“要保有能打击敌方导弹发射基地等的反击能力”。所谓反击能力,之前被称为“敌方基地攻击能力”。由于受到安保相关3文件改定的影响,日经新闻举办的舆论调查显示,55%的人支持日本“在5年内加强防卫能力的计划”,不支持为36%。
孙崎享表示,很多日本人似乎认为这将使日本更加安全,但事实恰恰相反。他引用了日本二战中的“珍珠港事件”,该事件给美国战舰、轰炸机等造成了重大损伤,并导致了2334名美国人死亡。从攻击敌方基地来讲的确成功了,然而当时的日美国力差距是1:10,日本损失了212万士兵和50万到100万平民的情况下,最终投降了。他分析道,正是攻击敌方基地的巨大成功却导致了日本人民的毁灭。如今的日本同样不能仅靠攻击敌方基地来处于优势。他指出,攻击敌方基地有悖于国家利益,不利于日本的安全保障。但从美国角度来看,这种策略既没有让美国本土增加遭反击风险,又增加了攻击敌方的可能性,因此对日本来说是巨大风险,对美国而言却是积极有力的策略。
孙崎享还谈到了日本政府在经济方面的做法。他分析认为,日本政府3月31日追加23个品种的高性能半导体制造设备的出口管理对象事宜,日本政府说是为了防止流用于军事目的,但其实主要针对对象就是中国。根据日本半导体制造装置出口对象 2022年数据显示,面向中国的出口占总体出口的31%。这种面向中国出口的下降,是其他市场所无法代替的。而日本政府采用如此荒谬的产业政策,背后都是被美国牵制,为美国服务。
最后,他在讲演中表示,针对上述分析,应考虑如何让日本和台湾不被利用到武力冲突当中去。有关台湾问题,他认为首先需要确保日本人民了解到,有关台湾问题的中美间和中日间的相关协议,要在日本国内解释清楚,所谓的“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孙崎享在讲演中还表示,纵观中国的经济发展,无论从哪个国家或地区来看,与中国建立强有力的经济关系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对台湾来说也是如此。因此从时间跨度来考虑,时间越长,中国和台湾的关系就将越牢固。希望看到中国采取的政策是能够发挥这一时间跨度优势的政策。
另外,孙崎享还谈到了钓鱼岛问题。他表明钓鱼岛问题最重要的是田中角荣-周恩来会谈中提到的“搁置问题”。美国对于钓鱼岛,采取的是一种未设定主权的立场,而是采取承认日本的管辖权,再加上日本已接受了《波茨坦公告》并签署了《投降书》,因此,如果没有国际社会认可,钓鱼岛等岛屿就不成为日本领土。在这个前提下,美国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在东亚发生军事冲突。因此,中方在钓鱼岛地区将军事行动保持较低水准,他认为这才会符合中日双方利益,而不至于被美国利用。
孙崎享表示,未来中日双方可构想把钓鱼岛及其周边岛屿变成“自然保护区”,不在这里进行捕鱼活动,而让它成为一个国际性旅游场所,比如人们可以来观看鲸鱼浮游等。
孙崎享认为,当下日本将中国视为假想敌,因此有必要说服民众,如何避免与中国对抗,这样做才真正符合日本利益。他还表示自己呼吁冲绳建立一个非一次性、而是永久性的安全对话论坛。
华语智库执行理事长徐长银对孙崎享的讲话进行了点评。
徐长银表示,他基本同意孙崎享在讲话中谈到的日本外交受美国制约、日本对华关系受中美关系牵制的说法。
但是对于孙崎享提到历史上16次世界第二大国超越第一大国时多数都会发生战争这一情况,徐长银认为,中国的发展与以往西方国家完全不同。中国是和平发展,是要实现中国式的现代化。中国的发展绝不会走以往西方国家掠夺他国资源的霸权道路。中国的和平发展只会给世界带来福音,而不会损害其他国家利益。如果明白了这一点,就不会认为中国的发展是威胁。
徐长银认为,世界上其他国家、尤其是邻国应该认识到,中国的发展对它们来说,中国是友,而不是敌。中国的发展使美国在世界上的霸主地位发生动摇,美国不能在世界上为所欲为了。那么是不是中美之间就一定会发生冲突呢?那不一定。中国不谋求世界霸主地位,不会搞霸权。如果中美之间进行合作,对美国的经济发展是有利的,对世界也是幸事。
徐长银在肯定孙崎享先生表示“台湾问题是中国的内政”时说,美国在台湾问题上搞小动作,是为了阻止中国的发展。台湾问题对于中国政府和人民来说是底线,是绝不会含糊的,希望邻国日本不要触碰这个底线。
徐长银赞成孙崎享表示的中日间应加强经济合作、发展经济关系、不与中国对抗符合日本利益的观点。但徐长银认为,岸田政府的不少做法,令人感到非常失望。希望日本人民行动起来,坚持中日关系健康发展,这对中日关系有利,对日本也有利。
(日本东亚共同体研究所所长、原日本外务省情报局局长孙崎享在华语智库与日本民间团体“广泛的国民联合”第六次时事交流视频会上的讲话——王景贤翻译整理,讲话内容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