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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拿马运河生死恋


来到巴拿马,首先要参观巴拿马运河。而在参观运河的过程中,接待人员一再提到奥马尔·托里霍斯·埃雷拉将军,讲述他的“运河生死恋”故事,称颂他是“收复运河主权的爱国英雄”。那么,这位赢得国人无限尊敬的托里霍斯将军,现在又在哪里呢?巴拿马朋友告,他就长眠在离运河不远的阿马多尔广场上。

 

托里霍斯陵墓

 

阿马多尔广场实际上是一个空阔的大草坪。广场以巴拿马1903年11月独立后首任总统曼努埃尔·阿马多尔·格雷罗的名字命名。1914年,巴拿马运河开通后,美国为确保运河的控制权,随即派驻军队,广场一带遂成为美军南方司令部的要塞基地,严禁美军以外的任何人进入。现在,巴拿马已将运河主权收复,美军已经全部撤离,这里成为人们自由出入、尽情倘佯的休憩之地。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广场上绿草如茵,高大的棕榈树昂然挺立。我们沿着一条人行甬道向草木深处走去,在广场的西侧找到托里霍斯将军的陵墓。

 

陵墓的设计极为简朴,建造极为简陋。一尊高约两米的铜雕胸像,说不上雄伟;一座高不过三米的石砌陵寝,更谈不上豪华。说实话,若不是陪同前来的朋友指点,我还真以为这是我国农村常见的那种小变电所呢。为什么这样设计、这样修建,在了解到这位将军的身世和从政经历之后,我才有所领悟。

 

托里霍斯于1929年2月13日出生在巴拿马西部贝拉瓜斯省的圣地亚哥镇,父母都是乡村教师。卑微的身世使他从小就同处于社会下层的劳动人民建立了密切的感情联系。中学毕业后,他到萨尔瓦多一所军事学校学习。1952年,他以少尉军衔参加巴拿马国民警卫队。他承认,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是为别人效力。

 

但是,他一再表示:“有朝一日我能支配武装部队的命运,我将把部队同祖国的最高利益结合起来。”1968年10月,他率领国民警卫队中的一些爱国青年军官发动政变,推翻刚建立五个月的亲美政权,自任国民警卫队司令,开始实现自己的诺言。

 

 托里霍斯像

 

托里霍斯掌握国家政权后拒不担任总统职务,只担任“政府首脑”,实际上是“拥有特别权力的巴拿马革命最高领袖”。他首先宣布实施“帮助穷人的革命计划”,大刀阔斧进行政治和经济改革。他结束在巴拿马实行多年的多党制,建立由中下层人民参与的“人民政权”。他进行土地改革、国家经济和金融制度改革,发展国民教育,建立社会保障体系,使广大民众受益。

 

他经常到全国各地巡视,同工人、农民和学生接触,听取他们对政府工作的意见和建议。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他总是身着紧身军服,头戴宽边军帽,腰间挎着军用水壶,口中叼着雪茄烟。他的普通军人形象,深受人们热爱,被亲切地称为“我们的将军”。

 

社会稳定、经济发展之后,托里霍斯不失时机地提出另一个尤为打动人心的问题。他一再反问:“让外国国旗插在国家的心脏地带,谁能忍受这样的羞辱?”他指的是美国控制巴拿马运河问题。1903年11月,巴拿马一独立,美国就胁迫它签订条约,强行取得开凿巴拿马运河的专利权,并将运河两岸1432平方公里的土地划为运河区,供美国“永久使用、占领和控制”。美国在运河区建立“区政府”,驻扎上万名军事人员,使运河区成为地地道道的“国中之国”。

 

巴拿马人民坚决反对这个不平等条约,一直为收回运河区的主权而斗争。托里霍斯一执政就把收回运河主权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宣布废除前政府同美国签订的三项关于运河条约的草案。他坚持同美国进行谈判,在谈判中“我们将永远挺身而立,决不屈膝”。1977年9月7日,经过近十年的艰苦谈判,他同美国总统卡特签署两个关于巴拿马运河的新条约。

 

新条约规定,取消美国永久占领运河区的特权,在运河区上空升起巴拿马国旗;经过一段过渡时间,美国在1999年底将包括运河区管理和保卫在内的全部主权都交还巴拿马。这两个条约的签署标志着巴拿马人民经过长期斗争取得决定性胜利。1979年10月1日新条约生效之日,成千上万巴拿马人涌入运河区载歌载舞,并将一面176平方米的巨幅巴拿马国旗在运河南端的安孔山山顶冉冉升起。托里霍斯将军同巴拿马人民分享了这一历史性胜利的喜悦。

 

 

托里霍斯同卡特签署新的巴拿马运河条约后握手

 

托里霍斯办事雷厉风行,在历史的急流中既能勇进也能勇退。1978年10月,正当他在人民中的声望达到巅峰之时,他竟出人意料地提出,辞去已经担任十年之久的政府首脑职务,还政于民。他说:“无论我还是别人,都不是不可或缺的。现在该轮到年轻人了。”他推荐当时只有38岁的教育部长阿里斯蒂德斯·罗约担任总统,自己只保留国民警卫队司令一职。从此,他很少出头露面,很少公开发表讲话。但是,他一如既往,经常到全国各地视察民情军情。

 

1981年7月31日,在视察国民警卫队哨所的途中,他乘坐的一架轻型军用飞机在首都以西90多公里处失事。他和同机的其他6人全部遇难。消息传来,巴拿马全国震惊,各种猜测一时蜂起。巴拿马司法当局经过上百天的调查后确认,他乘坐的飞机是失事,不是被人蓄意破坏。出事的那天,天气不大好,能见度很低,飞机撞毁在一座小山包上。

 

鉴于托里霍斯的历史功绩,巴拿马政府于8月2日决定追认他为陆军中将,并为他举行国葬。总统罗约、新的国民警卫队司令弗洛伦西奥·弗洛雷斯以及来自拉美各国的政要参加了他隆重的葬礼。近10万巴拿马工人、农民、学生、官员和国民警卫队官兵手持国旗和他的画像,伫立在灵柩经过的大街两旁,向他最后致意和道别。

 

弗洛雷斯在安葬仪式上讲话时引用托里霍斯生前的话说:“如果我倒下,你们就拿起旗帜,继续前进!”他的遗体安葬在巴拿马城内的阿马多尔公墓。棺木上摆放着他生前出巡时常用的草帽、皮带和水壶。下葬的前一天,由于托里霍斯生前未能巡视位于运河南端入口处作为收复巴拿马运河区主权象征的安孔山,巴拿马政府还特地为他举行了一个象征性的巡视仪式,把他的遗体运到飘扬着那面超巨型国旗的安孔山山顶。他们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告慰将军的英灵,他终生为之奋斗的收复巴拿马运河主权的事业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托里霍斯生前有句名言:“我不希望载入史册,但一定要进入运河区。”为了实现他这一遗愿,在上个世纪末运河区正式归还巴拿马之后,巴拿马政府决定将他的陵墓从市内搬迁到靠近运河的地段,最后选择了能够眺望到运河的阿马多尔广场。考虑到他一生俭朴清廉,新建陵墓决不能奢华。

 

经再三斟酌,陵墓由雕像和陵寝两部分组成,构成一个完美的统一整体。陵墓的进口处树立着他的一座胸像。胸像雕镂得比较粗糙,但轮廓比较鲜明。他身着军装,头戴宽边军帽,两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远方。从胸像再往前走,是一条用石子铺设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托里霍斯的陵墓。

 

陵墓是用褐色大理石砌成的一座正方形小屋,高不过3米。小屋坐南朝北,右前方是安孔山,山顶飘扬的那面超巨型巴拿马国旗清晰可见;左前方是巴拿马运河的太平洋入口,各国船只来往如梭。陵墓虽然简陋,但设计精当,既体现了巴拿马的国家主权意识,也体现了将军终生为收复运河主权而奋斗的精神。陵墓的四角伫立着四个身着戎装的国民警卫队战士的铜像。战士是他的警卫,也是他终日心系的国家安定的象征。

 

陵墓正面的门楣上,镌刻着他的姓名和生卒年份。而透过紧锁的花格铁门,我们可以看到,里面停放着一具长约2米、宽约1·2米的水泥棺椁。棺椁上方的四角均镶嵌着一个大铜环。铁门前摆放着两个花环。花环不大,但花枝鲜艳,寄托着人们对他的追思和怀念。绕到陵墓的后面,我发现墙壁上用西班牙文镌刻着四行大字。陪同的朋友告诉我,这就是他那句不想载入史册、但愿进入运河区的著名誓言。我将这几行文字注视良久,祈愿将军地下有知,得悉运河主权已于1999年12月14日全部回归巴拿马,也就可以安心长眠了。

 

贤哲已去,臧否由人。记得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曾称托里霍斯是“反美煽动家”,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是“历史上的杰出人物”。拉美国家的人民称赞他是“民主改革家”、“民族解放的斗士”。巴拿马人民赞颂他在收复运河主权的斗争中为国立下不朽的功勋,称他为“民族团结的力量”、“国家主权的化身”。此时此刻,我想到的则是,据说他生前曾有访问中国的意愿,可惜未能实现。站在他陵墓前的石阶上,我后悔没有带来一束鲜花,只有献上一个中国人的心香一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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